和山论坛

 找回密码
 会员注册
楼主: 茶色玻璃杯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呼唤(2006年最受欢迎的小说)

[复制链接]
31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5 | 只看该作者
和内尔不欢而散之后不到十分钟,伊丽莎白又看见她这个“女儿国”里另外一个成员——玉。
  “丽翠小姐,我能占用几分钟和你谈点事吗?”玉站在暖房门口问道。
  真奇怪!伊丽莎白凝视着她,心里想。玉年轻漂亮,总是生气蓬勃,可是今天看起来就像个九十岁的老太太。
  “进来吧,坐下谈,玉。”
  玉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在一张藤椅边儿上坐下,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浑身颤抖。
  “亲爱的,怎么回事儿?”伊丽莎白问,在她身边坐下。
  “是安娜,丽翠小姐。”
  “哦,你可别跟我说她又跑丢了!”
  “没有,丽翠小姐。”
  “那么,安娜到底怎么了?”她提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并不特别着急。就在昨天看护安娜的时候,她还想,这个姑娘看起来多么健康!光洁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差一个季度十四岁,但是身体发育得远比内尔强,只要来月经的时候不那么折腾就好了!
  玉强打精神,说:“我想,都是因为过去这几个月麻烦事儿太多。先是罢工,接着金罗斯爵士外出……”玉停下来,舔了舔嘴唇,不是颤抖,而是摇晃起来。
  “告诉我,玉。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不会生气的。”
  “安娜已经四个月没来月经了,丽翠小姐。”
  伊丽莎白听了目瞪口呆。她直盯盯地看着玉,恐惧从心中升起。“你是说,她已经错过三次来月经的时间了?”
  “或者四次。这是我尽量回忆的结果,丽翠小姐。我那么害怕她来月经时的痛苦,总是尽量不去回想那些让人心痛的往事。我的宝贝儿一见血就吓得要命,拼命哭叫,只能喂她鸦片,让她镇静。因为不愿意回想,我就把这事儿完全忘到脑后。直到今天,她说‘安娜不再有血’,我才想起她好长时间没有因为来月经而哭闹!”
  伊丽莎白一下子觉得冷到骨髓,一块比铅还重的东西压到胸口。她连忙站起身,向楼上跑去,快到安娜房间的时候才强迫自己放慢脚步。
32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5 | 只看该作者
安娜坐在地板上,玩她从草地采的一大堆雏菊。玉教给她在花茎上切个小口,用线穿起来,做成花环。伊丽莎白用一种新的眼光看她。安娜宛如一朵怒放的鲜花,已经是个完全成熟的女人。美丽的面庞、美丽的线条,一个美丽的天真无邪的姑娘,她的智力只相当于一个三岁的孩子!啊,安娜,我的安娜!他们对你做了些什么?你已经十三岁了!
  “妈妈!”安娜高兴地说,把她编的花环送到妈妈面前。
  “很好看,亲爱的。谢谢你。”伊丽莎白把花环套在自己脖子上,把安娜拉起来。“玉发现雏菊上有扁虱。扁虱!很脏,还会咬人的扁虱。我们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你把衣服脱了好吗?”
  “啊!肮脏的扁虱!”安娜说。她想起有一次一只扁虱爬到她胳膊上。“炉甘石!”安娜尖叫起来。这个三音节词对安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她知道那玩意儿能去痛止痒。
  “是的。玉有炉甘石。把衣服脱了,亲爱的。我们得先找到扁虱。”
  “不脱!安娜没有血。”
  “我知道。找扁虱,安娜。”
  “不!”安娜说,看起来一副不肯顺从的样子。
  “那就让我们看看,能不能在没有衣服的地方找到扁虱。如果找不到,我们就玩一次‘脱一点儿’的游戏,直到找到它,好吗?”
  于是她们一件一件地脱了起来,直到把安娜的内裤脱掉。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旁边。这是玉长期以来坚持不懈训练她的结果。
  两个女人先看看一丝不挂的安娜,然后对视了一眼。曲线优美的身体平常肚子扁平,现在明显隆起;丰满的乳房乳头开始变成深褐色。
  “我们本该坚持给她洗澡,不管她怎样反对,”伊丽莎白闷闷不乐地说,“不过谁也没有先见之明。”她很温柔地吻了吻安娜的脑门儿,“谢谢你,亲爱的。你很走运。没有讨厌的扁虱。穿上衣服,好孩子。”
  安娜穿上衣服,又去玩她的雏菊。
  “你觉得她已经几个月了?”走出安娜的房间之后,伊丽莎白在大厅里问玉。
  “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丽翠小姐。”
  泪水顺着伊丽莎白的面颊流下,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哦,我可怜的孩子!玉,玉,我们该怎么办?”
  “问问茹贝小姐。”玉说,也抽泣起来。
  怒火从心中升起,伊丽莎白气得浑身发抖。“我知道亚历山大错了!我知道,必须找个人顶替蜻蜓!啊,男人都是傻瓜!他以为他有权有势,就能保护我美丽的、能引起男人情欲自己却浑然不知的女儿不受骚扰。该死的家伙!”
  内尔走进大厅,正好听见这话。她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足以相信她今年不能上大学不是妈妈造成的。“妈妈,怎么了?你不是因为我对你嚷嚷才哭,对吗?”
33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5 | 只看该作者
“安娜怀孕了。”伊丽莎白说,擦了擦眼睛。
  内尔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靠墙站稳。“啊,妈妈,不!不可能!谁能对安娜干这种事情?”
  “挨千刀的杂种!”伊丽莎白愤怒地说。她转过脸看着玉。“和她待在一起。内尔,你也帮着看护。不能让她再出去游荡了。”
  “也许应该让她出去游荡,”内尔说,脸色苍白,“这样我们就能抓住那个坏蛋。”
  “恐怕他已经跑了。如果他几个星期前没有逃跑,肯定已经亲眼看见安娜怀孕,还不赶快跑?”
  “你打算怎么办?妈妈。”
  “去找茹贝。也许可以打掉她肚子里那玩意儿!”
  “太晚了!”内尔和玉异口同声地朝伊丽莎白的背影喊道。“太晚了!”
3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6 | 只看该作者
四 生与死
  新南威尔士警察局一个小镇分局的普通警官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案子?斯坦利?斯维特斯警官凝视着桌子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问自己。这团东西比那把刀或者坐在墙角那张椅子上的中国姑娘更让他着迷。阴囊里的睾丸已经面目皆非,但阴茎还“栩栩如生”。最后,他的目光落到玉的身上。玉低着头,一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十分平静。他当然知道她是谁——安娜?金罗斯的保姆。每个星期日都站在圣安德鲁教堂外面,耐心地等待金罗斯夫人和她那位智障的女儿出来。他知道她的名字叫文玉。
  “你还打算给我们制造什么麻烦吗?玉。”他问道。
  她抬起头,面带微笑。“不,警官。”
  “如果我现在不把你关起来,你会逃跑吗?”
  “不会,警官。”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墙跟前,从叉簧①上拿起听筒,然后又按了几下叉簧。“给我接金罗斯夫人,艾吉。”他大声说。
  “很难保密。”他想,艾吉什么都能听到。
  “我是斯维特斯警官,请金罗斯夫人接电话。”
  伊丽莎白接电话时,他只是问她,他能不能立刻去见她。让艾吉晚一点知道这个消息吧!
  他立刻召集来几个人。如果需要建立个班子,他至少还需要两个人。对了,还有伯顿医生。万一山姆?欧唐尼尔还有口气,他就派上用场了。金罗斯没有验尸官,这件工作只好由巴瑟斯特的帕森斯先生来做。地区法院也设在那儿。
  “金罗斯府邸出了个事故,大夫。”他说,声音盖过艾吉粗重的喘息声。“我在索道车见你。不,没有时间吃早饭。”
  于是,这一行人扛着一个准备抬死人的担架,向索道车终点走去。玉夹在他们中间。伯顿医生正在那儿等他们,一脸不高兴。上山的时候,斯维特斯警官向大夫讲了玉的供述,还让他看了玉扔在警察局桌子上的那包东西。大夫看了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凝视着玉,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但她还是先前在他心目中的那副样子:一位忠诚的、可爱的中国仆人。
  他们先到公馆,伊丽莎白亲自接待他们。
35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6 | 只看该作者
“玉!”她大声喊了起来,迷惑不解。“出什么事儿了?”
  “我杀了山姆?欧唐尼尔,”玉平静地说,“他强奸了我的宝宝安娜,所以我杀了他。然后,我到警察局自首。”
  旁边有张椅子,伊丽莎白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我们要去看一下现场,金罗斯夫人。在哪儿?玉。”
  “后院棚屋里,警官。我带你去。”
  那条死狗躺在离红门不远的地方。“这条狗叫卢沃,”玉说,用脚踢了它一下,“我毒死的。”她脸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后悔的表情,昂首阔步领着大家向屋里走去。
  这一行人只有那两个警察中的一个吃过早饭。看见床上躺着的死人,他一下子就呕吐起来。山姆?欧唐尼尔的血都被那张床吸去,地板上惟一的血迹是玉那把刀滴答上去的。棚屋里的气味越发难闻。线香的气味、屎尿的气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让人连气也喘不过来。伯顿大夫用手捂着鼻子,弯下腰,看了一眼那具尸体。
“确已死亡,”大夫说,“流血过多而死。”
  警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凶手供认不讳。如果你能给巴瑟斯特那位法医写一份书面报告,大夫,我建议把他放到担架上,送到马可斯?科布汉姆的殡仪馆。得赶快把他埋掉,要不然,整个金罗斯都能闻见他散发出来的臭味。让人连气也喘不过来。”他转过脸看了一眼玉。玉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山姆?欧唐尼尔身上移开,也没有停止微笑。“玉,你确定他是你杀死的吗?回答之前好好想一想,因为现在有证人在场。”
  “是的,斯维特斯警官,他是我杀死的。”
  “丢在警察局的那些……那些东西该怎么办?”伯顿医生问,他觉得自己那玩意儿一阵麻木,直往回缩。
  警官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我想,那些东西既然是他的,就应该一起送到马可斯那儿。虽然安不上去了,但毕竟还是他的。”
  “如果他真的奸污了安娜,他是罪有应得。”大夫说。
  “他有没有罪,我们会找到证据的。好了,大夫,你和小伙子们把尸体抬到山下。我带玉到金罗斯夫人那儿,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他又打了个手势让伯顿大夫留下。“把尸体送下去之后,你最好去水坝旁边欧唐尼尔的宿营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比如他认识金罗斯小姐的证据。然后,你们几个都到城里向每一个人了解情况。”
36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6 | 只看该作者
“他们会知道的。”伯顿大夫说。
  “他们当然知道!可是这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玉走在斯维特斯警官旁边,穿过后院,领他从一扇旁门走进公馆,然后走进书房。伊丽莎白正在那儿等他们。这是伊丽莎白第一次在亚历山大的“地盘儿”办自己的事情。因为别的房间都比书房的光线充足,她不忍心在明亮的阳光下看玉那张脸。警官也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寻常,很感谢金罗斯夫人创造了这样一个昏暗的场景。
玉坐在伊丽莎白和斯坦利?斯维特斯警官之间的一张靠背椅子上,脸上一副询问的表情。
  “你说山姆?欧唐尼尔奸污了安娜?金罗斯小姐,”警官开始问话,“可是你怎么能肯定这一点呢?玉。”
  “因为安娜知道他那条狗叫卢沃。”
  “这算不上什么证据。”
  “如果你了解安娜,就相信这是充足的证据,”玉说,“她除了和一个人非常熟悉,不会叫出他的名字。”
  “她从来没有说过强奸他的那个人的名字,金罗斯夫人,她说过吗?”
  “没有,她没有说过。她管他叫‘好人’。”
  “这么说,你惟一的依据就是他那条狗的名字?卢沃?对于一条狗来说,这个名字和‘费多’一样普遍。”
  “那是一条蓝毛牧羊犬,警官。安娜看见萨默斯先生那条蓝毛牧羊犬的时候就叫它卢沃。可事实上,那条狗叫‘蓝毛’。只有山姆?欧唐尼尔那条蓝毛牧羊犬叫卢沃。”玉坚定地说。
  “在我们这儿,那是个很新的品种,”伊丽莎白大着胆子说,“事实上,因为我不认识这个山姆?欧唐尼尔,也不知道他有这样一条狗,我还以为萨默斯先生的‘蓝毛’是金罗斯惟一一条蓝毛牧羊犬呢。”
  “必须有别的证据。”斯维特斯警官有点失望地说。
37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6 | 只看该作者
玉耸耸肩,不以为然。“这就是我需要的全部证据。我了解我的安娜宝宝。我断定就是这个人强奸了她。”
  斯维特斯警官又问了半个小时,玉还是提供不出新的证据。
  “今天夜里,我可以把她关在金罗斯监狱,”准备离开时,他对伊丽莎白说,“明天就得把她送到巴瑟斯特。她将在那儿接受审判。巴瑟斯特监狱有专门关女犯的牢房。你们必须向巴瑟斯特Government当局申请保释。巴瑟斯特没有长驻法官,只有三个地方治安官可以审判她。倘若是死罪,他们也无权审判。我建议,金罗斯夫人,你还是找一家律师事务所帮你和文小姐打这场官司。”他突然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
  “谢谢你,警官。你对我们一直非常关照。”伊丽莎白握了握他的手,站在前门目送身材魁梧的警官走过草坪,娇小的玉顺从地走在他身边。
  伊丽莎白打电话到金罗斯饭店,接电话的人告诉她,茹贝小姐正在去看她的路上。
  “天哪,伊丽莎白!”茹贝叫喊着,冲进书房。伊丽莎白还躲在那儿。“消息传遍全城,都说玉割下山姆?欧唐尼尔的鸡巴,塞到他嘴里,逼他吃下去,然后按照中国人的办法,把他千刀万剐!因为他强奸了安娜!”
  “基本上是真的,茹贝,”伊丽莎白平静地说,“不过还不像人们传说的那么可怕。当然也够骇人听闻的了。她的确割了他的生殖器,但是并没有塞到他的嘴里,而是拿到警察局自首去了。她一口咬定山姆?欧唐尼尔奸污了安娜。你认识这个人吗?”
  “只是听说过。他从来没有到饭店喝过酒。人们说,他压根儿就不喝酒。西奥多拉?詹金斯听了这个消息痛苦得仿佛变成卧床的醉鬼——他正给她刷房子——她认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山姆绝对不会和安娜有任何关系。她说,他是个真正的君子,连进家洗洗手都不肯。教区牧师也竭力替山姆说话。为了证明山姆?欧唐尼尔是个非常正派的市民,他情愿上火刑柱。”
  茹贝来得匆忙,披头散发,连胸衣上的带子也没有系好。伊丽莎白心里想,假如我不知道她是个多么好的女人,或许会认为她是个邋里邋遢的荡妇,装嫩的“老来俏”。
38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7 | 只看该作者
“这么说,麻烦不会小。”
  “现在城里分成两派,伊丽莎白。矿工和他们的妻子都站在玉这边。所有的老姑娘、寡妇和牧师都站在山姆?欧唐尼尔那边。精炼厂和其他车间的工人有的站在这边,有的站在那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去年七月和八月他试图煽动工人闹事。”茹贝说着用颤抖的手擦了擦脸。“哦,伊丽莎白,告诉我,玉没有杀错人。”
  “我相信她没有杀错,因为我知道,她和安娜的关系多么亲密。安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手势包含的意思,玉都一清二楚,而我这个当妈的却做不到这一点。”
  她又给茹贝讲了那条狗的事情。玉就是根据它的名字做出判断,下决心杀死它的主人的。
  “可是对于法官,这算不上有力的证据。”茹贝说。
  “是的,算不上有力的证据。斯维特斯警官对我们非常友好,茹贝。他说,我应该立刻找律师事务所。可是,我连亚历山大的律师是谁都不知道。我应该找法律顾问,还是找出庭律师?律师事务所是不是也分专业?”
  “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办吧。”茹贝很爽快地说,很高兴能有一件具体事情去做。“我马上给亚历山大发个电报。他现在在锡兰的金矿。我去找天启公司的律师代表为玉的案子找一个合适的律师事务所。”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如果他们认为,由当地人组成的陪审团会带着偏见判案,或许会把这个可怜的小娼妇送到悉尼审判。在我看来,那儿的陪审团更糟,”她哼了哼鼻子轻蔑地说,“当然,也许是我有偏见。”
39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9 | 只看该作者
五 男人的世界
  一八九二年三月,十六岁的内尔到悉尼大学学习工程技术时,亚历山大为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学院在一幢白色平房里。虽然是临时建筑,但是很宽敞,食宿、上课都很方便。工程技术学院正式建起之前,他们就在这里学习。这幢房子在大学帕拉马塔①路这一侧,有一条游廊。游廊前面种着西红柿。亚历山大看不出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便直截了当地对自然科学系主任、工程学教授威廉?沃伦说,如果他的女儿和她的中国同学不被教师歧视,成为他们的牺牲品,他愿意捐助学校一大笔钱,建设校舍。沃伦教授的心沉了一下,向他保证,老师对内尔、吴青、张民和洛琦将一视同仁,不会和他们的白人男同学有什么区别,但是,不会受到特别优待。哦,不会。
  亚历山大微笑着,扬了扬两条剑眉。“你将看到,教授,无论我的女儿,还是她的中国同学,都不需要你的特别优待。他们将是你最出色的学生。”
  他给他们买了五幢相邻的带露台的小房子。房子附属的土地和帕拉马塔路相连。他还让承建者在五幢小房子里面开了通道。这样一来,他们相互之间从里面就能进进出出。五个学生(另外那个是多尼?威尔金斯)都有自己的空间。仆人住在阁楼上。内尔的仆人当然是蝴蝶。
  在新同学相互介绍的那周,非金罗斯的新生对惟一的女生十分仇恨。另外二十多个老生起初差点儿要闹事。几位代表怒气冲冲去找沃伦教授,经过教授的工作才悻悻离去。
  “要是这样的话,”罗格?多曼——年底获采矿工程专业理学学士学位的应届毕业生说,“我们只好不通过官方,自己动手把她赶走。”他做了个鬼脸,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更不要说那几个中国佬了。”
  不管内尔走到哪儿,周围都是一片嘘声;不管她在实验室做什么实验都被暗地里破坏。她的笔记本被偷走,涂抹得一塌糊涂;教科书也常常不翼而飞。然而,什么都吓不倒内尔。很快,她在班里就名列前茅,无论智力、知识面,还是动手能力都远远超过别人。如果说在新同学相互介绍的那周,白人男生只是觉得内尔讨厌的话,后来对她的感觉就是深恶痛绝。因为她在沃伦教授和教授手下那几位讲师面前,让他们大丢其脸,而她决不为此后悔。她纠正他们计算上的错误,指出他们得出的结论全然不对,至于蒸汽机方面的知识,和她相比,那些目空一切的家伙简直一窍不通。那几个中国男生在班里也都出类拔萃,让他们自愧不如。
  对这些白人男生“霸主”地位最大的挑战,莫过于内尔走进学校的厕所。厕所在另外一幢房子里,从来没有女人进去过。起初,一看见内尔走过来,他们就赶快把门闩插上。后来多曼和他那些喽啰觉得光把她关在外面没有什么意思,就开始恶作剧:故意露出阴茎让她看,在她面前往地板上拉屎,把小分隔间弄脏,把门取下来。
40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9 | 只看该作者
麻烦在于,内尔不和他们“公平竞争”,哪怕以女人的方式。她没有痛哭流涕,而是不动声色地进行报复。多曼手里握着阴茎朝她摇来晃去,内尔啪地一巴掌朝那玩意儿打过去,疼得他弯下腰,叫苦不迭。她对阴茎大小的嘲讽——难道这玩意儿不是值得崇敬之物吗?——很快就在男生当中流传,以至于那些撒尿的家伙一看见她进来,就赶快把鸡巴塞到裤子里。她还毫不客气地把沃伦教授找来,领他到肮脏不堪的厕所巡视一番。
  男生们被教授臭骂一顿,不但要求他们以后规规矩矩,还命令他们去刷洗厕所。多曼把她一个人堵住,龇着牙恶狠狠地骂道:“你纯粹是想挨操!”
  内尔会被他的污言秽语吓倒吗?不!她十分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这位学长,说:“你连头母牛也操不了,罗格。吸吮鸡巴去吧,你这个性变态的家伙。”
  “王八蛋!”他吐了口吐沫。
  看起来依靠“蛮力”,想把她赶走行不通。这个“小荡妇”那张嘴像任何一头“小公牛”一样脏,什么粗话都说得出口,而且报复起来,毫不留情。她不按游戏规则办事,当然行为举止根本就不像个女孩儿。
  开课一个月之后,袭击内尔和中国学生的阴谋浮出水面。经过精心策划,袭击者埋伏在他们回家时必须经过的那条小路两边的小树林里。以后,学校操场的椭圆形跑道将扩展到那儿。惟一的困难是多尼?威尔金斯和他们在一起。他是白人。后来,大家一致认为,多尼已经清楚地表明自己效忠于中国人的立场,所以给他点颜色看看也不为过。袭击者共有十二个人,个个身强力壮,都用板球球拍和沙袋武装着。多曼还拿了一根马鞭,准备在内尔和她的黄种人朋友投降之后,脱光内尔?金罗斯小姐的上衣,抽她的脊背。
  但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顺利。面对十二个壮小伙的袭击,内尔、多尼和那三个中国学生奋勇向前,就像……就像……
  “急速旋转的、伊斯兰教的苦行僧人”是罗格?多曼后来包扎伤口时对他们惟一的评论。
  他们飞身跃起,又踢又打,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袭击者手里的球拍、沙袋打得满天飞。那十二个壮小伙被踢得飞起来,又重重地摔到地上,被踏上一只脚,肩关节拧得脱了臼,一两个家伙的胳膊被打断了。
  短短几秒钟,战斗结束。“看清楚了,罗格,”内尔气喘吁吁地说,“你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作为一个矿业工程师,你最好‘忍辱负重’,否则,我爸爸让你在澳大利亚永远找不到工作!”
  这可是最糟糕的事情。这个小荡妇有权,而且用起来决不会手软。
41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3:59 | 只看该作者
就这样,等到这批新大学生被派到悉尼工业区各个工厂、车间实习的时候,学生中那股反对女生的浪潮被彻底平息。内尔?金罗斯因为从艺术到医学无所不通,而成了众所周知的名人。等她身穿工作服,卷起袖子,干脏活、苦活的时候,更没有人能说出二话。沃伦教授简直被她搞得神魂颠倒。过去,他和他手下那几个讲师都认为女人根本不适合搞工程技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有的女人从精神到技能的确非常强大,完全可以从事传统意义上被男人排除在外的行业。除此以外,内尔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她在数学方面表现出来的才华,让他着迷。
  人们或许会想,在大学为数极少的、富有战斗精神的女人中,内尔会成为英雄,为争取妇女的选举权和平等权利挺身而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首先因为,一旦克服了妇女不被工科院校接纳的困难,内尔?金罗斯就显得对妇女——都是艺术系的学生——普遍关心的问题毫无兴趣。内尔虽然是女儿身,但骨子里却像男人。她觉得女人婆婆妈妈,就连那些自命为女权主义者、对社会提出合理要求的女人,她也觉得挺烦。
  内尔上大学的第一年,澳大利亚的经济越发不景气。这就意味着,有一部分学习工程技术的大学生不得不计算他们手里那点钱,担心父母有没有能力供他们完成学业。可是,内尔一句话,就让爸爸在悉尼大学建立了奖学金,帮助这些学生继续学习。按理说,他们应该因此而感谢内尔,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奖学金被领走了,那些学生不但依然故我,而且越发讨厌内尔,似乎她不应该利用父亲的关系和权力,创建这样的奖学金。
  “太不公平了!”多尼?威尔金斯对她说,“他们应该跪在地上向你道谢,可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见到你就嘘嘘地起哄。”
  “我是先驱者,”内尔说,一副宁折不弯、不为所动的样子,“我是男人世界里的女人。他们知道,我的出现可以引起非常重要的变化和后果。我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把妇女排斥在外,即使那些女人没有亚历山大?金罗斯爵士这样的爸爸。”她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开心。“总有一天,他们得建个女厕所。那时候,多尼,他们的抵抗就结束了。”
42
 楼主| 发表于 2006-7-26 00:00 | 只看该作者
六 安娜的多莉
  “我不能完全无视爸爸的愿望。”内尔对妈妈辩解道。
  “当然不能。”伊丽莎白回答道,显然没有因此而愤愤不平。“事实上,你这样做也许最好。回过头想一想,我真有点小题大做。”
  “什么事小题大做?”
  “安娜对多莉发脾气,弄伤了孩子。”
  内尔一下子变得面色苍白。“妈妈,不可能!”
  “只有一次,大约六个星期前。”
  “怎么发生的?因为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们从来不让安娜和小宝宝单独在一起。可是,那天牡丹正缝补什么,一个不留神,就出事儿了。她先是听见一声尖叫,紧接着多莉便拼命哭喊起来。牡丹匆匆忙忙跑过去看个究竟,安娜却不让她靠近。只是不停地说:‘坏多莉!坏多莉!’”伊丽莎白看着内尔,一脸无奈。她的目光中有一种内尔从来没有见过的哀求。“她紧抓着多莉的胳膊,又掐又拧。可怜的孩子挣扎着拼命嚎叫。我发疯似的跑过走廊,听见孩子还在哭喊。安娜不肯放手,还在不停地拧孩子的胳膊,不停地骂多莉坏。我和牡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她手里夺过多莉。又费了好大工夫才哄好孩子。可怜的多莉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几天不敢走近安娜。这又让安娜大发雷霆。你知道安娜,她的性格一直很好!只是来月经的时候发发脾气。不管怎么说,最终我们还是决定把多莉还给她。她立刻不发脾气了。幸亏多莉没有反抗。我想,只要把她从安娜身边抱开,小东西就忘了被掐、被拧的痛苦。”
  “谁是牡丹?”内尔皱着眉头问。
  “文家的一个姑娘。多莉开始学说啊⒀ё呗肥保惚磁晒吹摹2皇侨盟耆嬗瘢皇前锇镂业拿Α!?br>  “她和玉是一伙儿的吗?”
  “也许不是,不过她也是忠心耿耿。”
  “我不应该管爸爸的事儿,早点回来就好了,”内尔嘟囔着说,“我们去看看她们,妈妈。”
育儿室简直可以当画家摆放模特儿的画室,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够得上完美。新来的文家小妹紧挨安娜坐着,安娜膝盖上放着多莉。安娜和牡丹都是满头黑发,但一个卷曲,一个平直。两个人都俯身看着那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小宝宝。小家伙胖乎乎的,脸上有两个酒窝。
内尔上次见多莉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婴儿,可现在已经是快两岁的蹒跚学步的小宝宝了。淡黄色的发卷儿环绕着圆圆的、天真无邪的脸,两只海蓝色的眼睛清澈如水。她的眉毛和睫毛都是棕色,也许这表明,随着年龄增长,头发的颜色会变深。内尔觉得,小家伙的神情既不像亚历山大,又不像伊丽莎白,毫无疑问,像她的父亲。
43
 楼主| 发表于 2006-7-26 00:00 | 只看该作者
安娜抬起头,看见内尔,脸上露出微笑。她把多莉随便一扔,仿佛那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具。内尔估计,她肯定经常这样。牡丹连忙抱起孩子,让她在地板上坐好。
  “内尔!内尔!内尔!”安娜张开双臂大声叫喊着。
  “你好,亲爱的。”内尔说,紧紧地拥抱着妹妹,吻着她。
  “多莉!多莉在哪儿?”安娜问道。
  “在这儿。”牡丹说,把孩子递过去。
  “多莉,我的多莉!”安娜对内尔说,满脸放光。
  “你好,多莉。你记得我吗?”内尔问,握着小宝宝一只手。“我是你的内尔姨妈。”
  “内尔姨妈。”多莉面带微笑说,口齿非常清楚。
  “我能抱抱她吗?安娜。”
  安娜皱起眉头,漂亮的黑眉毛下,目光冷峻,在姐姐身上扫来扫去。有一会儿,伊丽莎白和内尔都担心,她会不会像多莉出生前那样,不再理姐姐。过了一会儿,她抱起孩子,漫不经心地扔给内尔。“给你!”她说,想和姐姐“翻脸”的冲动消失了。
  跟安娜和多莉待了半个小时,比和大学里那些白人男生打交道还累,但是也让她下定决心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而且最好是父母同时在场的时候说。
“妈妈,爸爸,”她说。晚饭前,他们三个人一起在书房喝雪利酒。“我有些事情要和你们商量。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伊丽莎白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情,立刻往后缩了缩。亚历山大端着酒,从沉思中抬起一双眼睛,扬了扬眉毛,发出无声的疑问。
  “是关于安娜和多莉。”
  “她们怎么了?”亚历山大问道,强忍着,没有长叹一声。
  “我们不得不把她们俩分开。”
  他大吃一惊。“把她们分开?为什么?”
4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6 00:00 | 只看该作者
因为多莉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孩子,而安娜只把她当成玩具。还记得吗?几年前,你们给了她一条小狗。有一天,她使劲掐那条小狗,小狗咬她,她就把它往墙上摔,直摔得脑浆迸流。同样的命运等待着多莉。她会慢慢长大,会变得独立,会为一点点自由反抗安娜。而安娜不会给她自由。布娃娃惟命是从,你可以把它随手扔到墙角,想要的时候,再把她捡回来。”
  “毫无疑问,你有点危言耸听了,内尔。”亚历山大说。
  “确实夸大其词了,”伊丽莎白说,“安娜爱多莉。”
  “安娜也爱那条小狗。我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危言耸听!”她提高了嗓门儿。“爸爸,妈妈对你说过吗?几个星期前,安娜掐多莉的胳膊,掐得又青 又紫。”
  “没有说过。”亚历山大说,放下手里的酒杯。
  “只有一次,内尔,”伊丽莎白极力分辩,“我对你说过,只有一次!从那以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是的,妈妈,是没有发生过!可是,这种事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多莉一天到晚被安娜扔过来扔过去,好像她没有生命。只是因为有牡丹—— 一个非常好的姑娘——守在旁边,因为小多莉具有保护自己的本能,才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内尔走到爸爸面前,一只手放在他的膝盖上面,蹲了下来,矢车菊一样蓝的眼睛凝望着他的脸。“爸爸,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再不想办法,多莉会受到严重的伤害。如果安娜想惩罚她的‘坏多莉’的话,要么牡丹无法接近她,要么安娜拒绝放下多莉。你和牡丹一样,妈妈,碰到这种情况无法应付。你们俩加起来也没有安娜有劲儿。”
  “我明白了,”亚历山大慢吞吞地说,“是的,我明白了。”
  “我们可以加倍注意。”伊丽莎白说,很不满意地瞥了女儿一眼。“她们是母亲和女儿!安娜喂了她八个月奶!如果我们硬把她们母女分开,安娜会郁闷而死。”
45
 楼主| 发表于 2006-7-26 00:01 | 只看该作者
“啊,妈妈,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这些吗?”内尔大声说,转过脸看着伊丽莎白。“你以为谈这事儿能给我什么快乐?安娜是我的妹妹!我爱她!过去爱她,现在爱她,将来也永远爱她!但是自从多莉出生,她就变了。也许我更容易看清这一点。因为我离开家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她的‘词汇量’越来越少,把这些词连贯起来的能力也越来越差。安娜的智力本来就连三岁的孩子也不如,现在又大踏步地后退。多莉出生后,她变得那么温柔,似乎懂得她怀里抱的是一个有生命的血肉之躯。可是现在,她变了,她的脾气越来越坏。她已经变得……哦,爱使性子,什么事情都要自己说了算。也许因为她长这么大,一直被大家宠着,谁也不曾因为她淘气,拍过她一巴掌,或者责备过她。”
  “她就没有淘气过,当然用不着挨巴掌。这话用在你身上倒更合适,小姐!”伊丽莎白生气地说。
  “我同意。”内尔说,仍然显得很平静,注意力又回到爸爸身上。“爸,你必须做决定。”
  “你总能看到事情的本质,内尔,难道不是吗?是的,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不!”伊丽莎白叫喊起来。她跳起来,慌慌张张碰翻了酒杯。
  “你先走吧,内尔。”亚历山大说。
  “可是,爸爸……”
  “不要再说什么。你先走吧。”
  “现在是做最后决定的时候了,”门刚关上,亚历山大就说,“内尔长大了。”
  “是长大了,变得像你一样冷酷,铁石心肠!”
  “不,她成熟得令人惊讶。坐下,伊丽莎白。你一定要坐下!我讨论重大问题时,不允许对方为了回避事实,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安娜是我的女儿。”伊丽莎白说,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不要忘记,多莉是你的外孙女。”他身体前倾,两只手松松地握在一起,又黑又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妻子。“伊丽莎白,尽管你不喜欢我,我也厌烦你,可我仍然是你女儿们的父亲、多莉的外祖父。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感觉迟钝,看不到这场悲剧可怕的实质?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听到安娜受病魔的折磨而无动于衷?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本来可以、却不愿意为减轻被疾病缠绕了整整十五年的安娜的痛苦做一点点努力?我当然会!如果让天和地倒个个儿就能治好她的病,我真的会搞它个‘天翻地覆’。可是,悲剧不会因为‘天翻地覆’就不成其为悲剧。它们将沿着自己的轨迹,一直走到可怕的终点,就像我们这场悲剧。也许没有一个孩子像内尔这样才华横溢,无人匹敌。可是你不能因此而责怪内尔。你也不能因为安娜这副样子,就责怪我和你自己!接受现实,亲爱的。在更可怕的悲剧发生之前,不得不让安娜和多莉分开。”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会员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浙江科技学院和山论坛|手机客户端|小黑屋|和山论坛

GMT+8, 2025-6-20 18:24 , Processed in 0.184751 second(s), 14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5-2019 和山论坛(www.hsbbs.co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