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夕照。”街口的一端,夕阳的光晕照得少年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暖。 我站在街口的另一端,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晚黎,是你吗?”
昨夜,又是一夜的雨。清晨的阳光透过微蓝的玻璃,在房间里洒下像雾气一样的朦胧的光圈。夏天的窗外,有几点鸟鸣,也渐渐有了行人走动的声音。我从床上坐起,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睁开眼,视线模糊,每个物件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只是个梦罢了。”我自嘲着走下床,也就只有睡梦中,神才眷顾我吧?让我再看一眼那人的模样,再听一声那人的声音。 也有,十年了吧。 我叫楚夕照。那人就是我梦中的少年,他叫沈晚黎。晚黎,晚黎,多美的名字啊。我们也许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可是他却永远不承认。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那时的话:“什么青梅竹马,还不是他们大人闲的没事成天拿我们凑趣?”我也永远记得那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我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了,他却永远都是那个爱笑的十八岁少年。 “真是,真是个讨厌鬼。”我看着书桌上他眉眼弯弯的照片,鼻子一酸,喃喃自语道:“你看着我一点点变老,你却永远那么年轻,很开心吧?一直你就爱嘲笑我。” 打开窗户,把窗外的盆栽拿回屋子里。雨后的空气永远都是那么清新的味道,但我却一点也不喜欢,总觉得鼻子嘴巴的四周都是水,总有一天会淹死在这种貌似温柔的雨水空气里。就好像沈晚黎在我的生命里一样,从四岁记事了开始,我的记忆里就有关于沈晚黎的回忆,就连嘲笑也是眉眼弯弯的笑,略薄的唇微微勾起唇角,明亮的眸子弯起只剩下一丝明亮的光从里面透出来。这些记忆就好像这些残存在空气里的雨水,从十八岁到二十岁,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我在一点点变老,而他却永远是那个少年,总有一天,我会死在这些回忆里,哦,死了,也许还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 卫生间的镜子里,照出来是一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对于二十八岁的年纪来说,还是显得挺年轻的。只是眼睛下面细细的纹路是越来越遮不住了,总有一天会爬满整张脸。这两年这下巴也是越来越尖了,我也终于有了点笑意,你以前老是嘲笑我是小胖妹,有双下巴。而如今我瘦骨嶙峋的模样你看见了是不是会认不出? 手机铃声突然急促的响起来。我皱皱眉头,会是谁呐? “喂,你好,我是楚夕照,你是?” “夕照?我是严颜啊,今天的日子,你还记得么?宋琩要我问问你,今年晚黎的十周年祭日你还是不来么?” 我觉得我的手有点抖“颜,我,看看吧,你们先去吧,我要是去,会再找你的。” “好吧,不勉强你了,好好照顾自己,我先挂了呐。”手机传来一阵忙音。 我不想多想什么,特别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拿冷水泼了泼脸,随便换了套衣服,走出家门才觉得,有点恍惚。今天是周末呐,又不用上班,能去哪? 最后,我还是站在了晚黎的墓碑前,这个我十年不曾踏足过的地方。 朋友们都自觉的走远了,只剩下我一个站在那里。大理石碑上的照片已经有点褪色模糊了,可还是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要不是看着这肃穆的坟冢,十年了,我都不敢相信,当初那个沈晚黎已经变成这石碑上苍白的一张照片。 我和晚黎的开始,是什么时候?是不是那个开始,就注定了这个悲剧的结局?
“楚夕照?” “嗯?” “夕照?” “怎么了?”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 “我们在一起好吗?”我抬起头,眼前的少年脸上难得都是紧张。 “白痴,我们不是从小就在一起了吗?”我笑得眉眼狡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着晚黎的脸涨得越来越红,我愉悦地轻笑。 “我知道。”我看着晚黎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晚黎拉过我的手,微笑着说:“我们去看夕照。” 我微红着脸:“看落日就看落日,说什么看夕照。” 晚黎弯着眉眼,轻笑着说:“对啊,我现在不就看着夕照么。”
“夕照,我们一起出海玩吧?反正高考也结束了,林叔叔有一艘渔船,下个月要出海,我想着我们一起去一定很好玩。”晚黎兴奋地看着我。每次他一开心,就会笑得露出颗小虎牙,眼睛里的光亮总是特别的耀眼。 “晚黎,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了,我高考考得不好,可我想和你读一个学校。我和爸爸说了,要复读一年。整个假期我都答应他不出去玩,好好用功的。”我抬起头,看着他明显有些失落的眼睛。 “这样啊,夕照,你别难过,下次一定会考好的。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晚黎的眼睛不似刚才的失落,而是也来越亮得坚定。 “嗯,我会的,一定!”我咬着唇,想着,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约定。 可是,谁知道,这,也是我们最后一个约定。 晚黎,还是出了海。 当晚,电话此起彼伏的响起在我耳里就像是海上的波涛暴怒时候的轰鸣。我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关于海上风暴突发,数条出海渔船迷失航行,下落不明,海上官兵正在全力搜索云云的报道,努力的安慰着自己,海那么大,渔船那么多。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可是,晚黎妈妈打过来的一个电话,还是击碎了我所有的期待,一拿起话筒,耳边传来的哭声,瞬间就让自己的思考麻木了。 “小夕啊,小夕啊,晚黎他在那条船上啊!他在那条船上啊!”
所以,我一直在责备自己,如果那时候我叫晚黎留下来陪我,如果那时我叫晚黎也不要去,如果,有太多的如果,而结果是:我活下来了,而晚黎则是尸骨无存。这也是我十年不敢走到晚黎墓前的原因。 我点燃一张香纸,撒上一些冥钱,机械地做着这些动作。晚黎都已经死了,这又是做给谁看呐? “忘了有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有些气恼,心想是谁这时候打电话来扰人清净,不过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你是?” “夕照,我是晚黎。” 我手一松,手机摔在了墓碑前坚硬的大理石上。呆呆地在脑中回响着这声音“我是晚黎、我是晚黎、我是晚黎......” 这声音做不得假,做不得假,是晚黎啊 ,是晚黎啊! 这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吗?晚黎,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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